谁来守护北漂朋友圈里最后一份体面

 

　　落魄的单身父亲，妖艳的直播网红，一份价值千万的保单，近期，由大鹏、柳岩主演的电影《受益人》以一场啼笑皆非的爱情骗局，为观众奉上了一部在烟火气中笑中带泪的力作。

 

　　影片中，柳岩堪称“本色”出演的片段赚足了观众眼泪：其饰演的女主播岳淼淼在“告别”直播中，一边卸妆展现素颜，一边走心自曝年龄，她用一句句独白剖开心酸漂泊经历，当扯下身后浮夸的幕布暴露破旧的出租屋、一地鸡毛的生活时，更是催发观众共情。

 

　　共情源于相似的人生阅历，岳淼淼的生活何尝不是银幕前绝大多数“北漂”的映射，习惯以朋友圈为滤镜，维持生活最后的体面已经成为当下北漂的脆弱防线。

 

　　如今的朋友圈里，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崩溃的时刻，没有柴米油盐的琐碎，没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只有光鲜亮丽的外表、不动声色的冷静和静待花开的超然。

 

　　但北漂的生活不是朋友圈，面具之下，谁不是面对千疮百孔的现实负重前行，不舍善良的真诚亮光，执着于幸福的赤诚渴望。

　　1

 

　　在奔三道路上，阿迅还有两年跑完全程。如果将20岁这个阶段比作一项运动，阿迅自嘲，是马拉松跑错了场，误打误入进了铁人三项的赛道。

 

　　20岁后，生于北方小城的阿迅结束了长沙的学业，从上海折腾到北京。今年，是阿迅在北京的第5年。

 

　　这5年，阿迅被都市高速运转的节奏裹挟，被无边无涯的工作埋没，日渐逼近的deadline，摩肩接踵的case，阿迅难以喘息。尽管如此，她的朋友圈，只有热闹喧腾的庆功活动，还有精心P掉眼睛红血丝和眼角细纹的脸。

 

　　而这些背后的压力和窒息感，阿迅很少向人提及。

 

　　就拿最近一次阿迅濒临崩溃来说，前两天，北京一夜入冬，雾霾来袭，流感肆虐，阿迅不幸中招，在雾霾助力下引发的旧疾鼻炎让阿迅痛苦不堪，这几日，阿迅的脑袋里像被注了铅，抬不起来也转不动，耳朵和眼睛也像着了火，阿迅觉得，肩膀上分明是扛了个易燃易爆炸的铅球。

 

　　但阿迅面前，还有不断催促的项目和迫在眉睫的deadline，身体的不适加上如雷压顶的工作，阿迅已自觉无力应对，好巧不巧，阿迅的微信上，收到房东每月涨租300的通知，语气之冰冷，态度之坚决，让阿迅觉得这三年来自己是跟机器人打交道。

 

　　成年人的悲哀和厉害就在于，在彻底崩溃前夕，内心自行划拉日程表，安抚自己“再忍忍，再扛扛，这几件事忙完你就可以崩溃了！”预约崩溃，可控崩溃，小范围小规模崩溃，理性崩溃，无人察觉，自行安抚灾后重建。

 

　　看电影是当天阿迅“灾后重建”的安排。电影是晚6:40场，6点半，阿迅放下手头工作跑出公司，寒风的侵袭再度加重了阿迅的症状，坐在电影院时，阿迅每次困难的呼吸都发出中年男人鼾声般的怪异声音，人群中，阿迅已顾不得头沉目眩，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

 

　　电影结束，阿迅第一个冲出电影院，步履匆匆地低头朝出租屋赶路，经过巨幕LED屏时，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从她身边走过，抽着烟的男人语气低沉的抱怨：“辛辛苦苦攒五年钱，买不到北京一个厕所。”阿迅回头看向他，他用脚捻灭了扔在地上的烟头。

 

　　2

 

　　能成为资深北漂的，除了一份锲而不舍的坚持外，或多或少还夹杂着不满和不甘。

 

　　刘薇自打实习就在北京，不知不觉，已经10年了。若问30出头的她还有什么迫切的心愿，关系不够铁的姐们，肯定不会知道。

 

　　这不足为奇，自由工作的她，有闲有钱。她的朋友圈，堪称白富美的模板：网红景点打卡，比基尼大方自信秀身材，精致下午茶体现生活格调，偶尔的小视频揭开她文艺小女人的一面……种种，似乎都昭示着她生活的快活洒脱。

 

　　不过，在刘薇自己看来，她所发的每一条朋友圈，都是照常“营业”而已，实际上，当身边朋友一个个步入婚姻殿堂后，与日俱增的不安、焦灼和无力感反复打磨着她的意志。

 

　　和朋友圈的淡然不同，这一年，刘薇尝尽了各种相亲方式。

 

　　光棍节前夕，京城财经圈举办了一场单身趴，刘薇悄悄报了名。根据前期宣传，这场趴将由全程带着面具的60名男男女女参与，这种方式，让刘薇很是安心。

 

　　可到场刘薇才发觉，年轻奔放的姑娘全都抛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全场唯一带面具的刘薇，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60人的宣传规模也缩减到40左右，其中大约有30几位打扮痕迹过重的女生和寥寥几位缩在一角衣着不甚讲究的“混搭boy”，刘薇一眼望过去就out了全场男生。

 

　　让刘薇忍无可忍的是互动环节，一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主办方的怂恿下应付着真心话大冒险，什么男生背着女生互相喂食，男生对心仪女生表白3分钟之类的，这在刘薇看来，既荒诞又尴尬。

 

　　趁瞎起哄的间隙，刘薇猫着腰提前溜掉了。逃出那个迪斯科灯球不停旋转，光影不断在四周变幻轮转的房间，刘薇长舒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单身趴上的场景在眼前回放。在这场滑稽的配对游戏中，刘薇被淹没在一众青春靓丽的95后之间，等待着所剩不多的90后挑挑拣拣，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过了季的商品，自尊心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回到家，刘薇将自己关在租住的次卧里，静静的呆坐着，耳边传来室友刷抖音的阵阵笑声，不安与阴郁的低气压充斥着这个10几平的小房间。

 

　　北漂女生的30岁，如何与无助和孤独握手言和？幸福和安全感从何而来？刘薇反复叩问自己，只能等一个人带自己逃离这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吗？

 

　　不是的！刘薇很清楚，相比依附于另一个人，自我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只要能在北京立稳脚跟，她无惧风雨飘摇。

 

　　抬眼环视四周，刘薇想：相比不靠谱的感情，或许她更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3

 

　　北京这座城市，每天有大量怀揣梦想和期待的人涌入，也有大量心中满是伤痕的人离开，更多的人，还在去留之间挣扎徘徊。

 

　　4年前，Kimi和四川籍的男友开启了北漂生活，这几年，Kimi习惯用朋友圈记录生活点滴：一顿餐食、一次出行、一份生日惊喜及两人斗嘴的日常。

 

　　10月10日，Kimi男友生日，她发了朋友圈：“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生日快乐”，并配上了精心制作的Vlog：虔诚的许愿，拆礼物的惊喜和两张满是奶油的笑脸。

 

　　生日过后没多久，Kimi男友接受了父母在成都的安排，离开了北京。但习惯了有人陪有人惦记的Kimi却还未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前两天，Kimi搭乘红眼航班从广州出差回京，到家门口，Kimi惊觉，门禁卡和钥匙不知所踪。

 

　　11月的北京，寒风仅用一夜就刮“秃”了树。凌晨2点，没有物业的老旧小区，Kimi站在楼下，寒风刺骨，茫然四顾，手足无措。

 

　　“要是他还在就好了。”Kimi的心底无数次翻滚着这句话。她盯着眼前这条两人走了近三年的小路，一幕幕涌入眼帘：以往每次出差，他都在这里等她，这里记录了两人嬉笑打闹，相偎相依，牵手漫步的过去，也封存着Kimi泪眼婆娑送他远去的最终章，想到这里，Kimi两颗泪珠划过。而这两颗泪珠也是这个寒夜里，Kimi唯一能感觉到的温热。

 

　　深夜的小区“冷”“静”得可怕。Kimi顾不得沉浸在回忆里，她找了最近的酒店，暂时安顿下来。

 

　　到酒店，Kimi直接摊在软绵绵的床上，她突然好想回家，好想那个三线城市舒心又有保障的小楼房，她开始反思自己坚持北漂的意义。

 

　　“冬日凌晨三点的北京，是无处藏身的冰窟窿。”Kimi在朋友圈写下这段话，一夜难眠。

 

　　4

 

　　理想与现实的距离有多远？

 

　　一套PM2.5常年低于8的房子，是《受益人》给出的答案。

 

　　北漂的体面生活与现实又有多远？

 

　　无需置疑，任何一个漂泊在外的灵魂，都渴望一个稳定的居所。正如都市高压下的阿迅，郁郁寡欢的中年男人，对爱情求而不得的刘薇，寒夜里无处安身的Kimi，能够安顿并安慰这些不安灵魂，维持生活体面的不也正是一套房产，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吗？

 

　　但在北京置办房产又谈何容易，且不论严苛的限购政策，仅是高得离谱的房价和极耗心力的通勤成本就令大多数北漂在房子面前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