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货志

龚慧枫 广州

春为岁首，万物勃发。以嗜食善食闻名于世的广东人，深谙“不时不食”的饮馔之道，以场场春宴掀开了一年食事的美好序幕。

草木蔓发，宜吃春芽。可以供食的春芽有很多，春韭、香椿、榆钱、荞菜、豆苗、瓜苗等等。其中春韭香气最浓，口感最嫩，更具祛阴散寒补肝的功效。春韭做法多样，可以做成色彩明丽的春韭炒鸡蛋，清新雅致的春韭焖豆腐，或是家常可口的春韭炒肉丝。广东人偏爱海味河鲜，春韭与新鲜的鱿鱼一同切成一寸来长的段，或是与清明期间当季的小河虾一道用猛火烹炒。春韭鲜碧，鱿鱼素白，河虾橙红，既是清鲜味道的交融，也是鲜明色彩的共汇。南瓜苗是南瓜藤上最鲜嫩的部分，把瓜苗外表带有纤维化的表皮撕去，以蒜头炝炒，除了一撮细盐外其他配料一概不放，细嚼这样一盆绿意盎然的炒瓜苗，感觉连呼吸都带着清馨之气。

芳菲盈陌，宜尝春花。本地人对木棉有着特殊的情愫，并以此为市花。当下正是木棉花开的时节，一场春雨过后，满地的落红格外亮眼，过路人争相拾了去，洗净盘成串悬挂在房前屋后。广州的春天潮湿，晒干了的木棉花正好对症，作为重要配料用于熬煮赤小豆粥或是煲薏米猪骨汤，均有着解毒清热、驱寒祛湿的功用，尽得本地人倾心。飞絮飘舞的蒲公英，变身成别具一格的野菜，既可以焯水做成凉拌菜，也可以加入瘦肉煲成除烦祛湿的老火汤。

风和日暄，宜品春果。枇杷的名字响亮好听，黄澄澄的色泽好看，酸甜的口感也特别讨喜。本地人认为枇杷清热润肺，比起荔枝、木瓜、芒果更为“正气”。但我更喜爱蒲桃，这种现在市面上已经少见的水果有着别致的外形，淡黄浑圆的空心果子，内里有两个小铃铛一般的果核，果肉薄而甜脆，且有种宜人的幽香。

雨暖水柔，宜咂春鱼。本地食谚曰“春鳊秋鲤夏三黎”，意谓春天的鳊鱼、秋天的鲤鱼、夏天的三黎鱼最为肥美。粤人别出机抒，用榄角去蒸鳊鱼，不但去腥还能提升鱼的鲜味，口感腴美。可恨的是此鱼与鲫鱼一样，刺极多极细，总令人不能畅快朵颐。春天的白鲫风味亦佳，除了清蒸以外，还可以把鱼肉起出切成薄片做生滚粥，剁成鱼糜煎作蛋饼，均是营养可口的美味家馔。

时节潮湿，宜啜春饮。春日多雨，易致脾胃虚弱、水湿不化。粤人熬煮的祛湿汤水品种繁多功效显著，喝过粉葛煲鲮鱼、鲫鱼瘦肉煲赤小豆、木棉花薏米猪骨汤、淮山扁豆煲鸡脚等老火汤水，春困乏力皮肤瘙痒的症状便可减轻。

夏丏尊先生曾说：“衣食住行的四事之中，食的程度，远高于其余一切”，这话用于形容广东人的“为食”情状最是适宜。你看光是这春日的饮馔，我们便琢磨出这么多门道来了。